主題: 明月.故鄉(xiāng).家

  • 還我方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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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發(fā)表于:2015/4/21 21:34:20
  • 來自:中國 甘肅 嘉峪關(guā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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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 
   我一直想寫一寫我的家鄉(xiāng),可每每提起筆的時候,卻總有一股飄忽不定的感覺,似乎心中的家鄉(xiāng)在腦海中朦朧著,炊煙一般,有些具體,又不具體,具體到一個河彎,幾棵小樹,半崖枯草;如果僅是這樣,焦渴的思念一定會催我還鄉(xiāng),然而,回到故鄉(xiāng)一定失望,那個時刻夢魂牽縈的故鄉(xiāng),如同一首情致綿綿的名詩,忽然間身臨詩境,才發(fā)現(xiàn)不過是多年來再熟悉不過的一寸土地,于是詩意全消。 
   游子們在外面蕩氣回腸沒完沒了的思念著故鄉(xiāng),回到故鄉(xiāng)卻不免傻傻的問:“究竟夢中的家鄉(xiāng)在何處?” 
   我現(xiàn)在工作的地點,是在祁連山腳下,農(nóng)歷八月初,也就是十幾天前,那是黃昏時刻,星星才剛陸續(xù)醒來,急匆匆,睡眼朦朧。不經(jīng)意抬頭間,一輪彎月就已經(jīng)斜垂在了西北方,巧的是,遠遠的給人這樣一種視覺效果:它身下不足一丈處,就是連綿起伏的祁連山。山是明亮的,因為山頂有雪,彎月似乎更加清寒了,空曠的戈壁灘,只有依稀幾處隱綽的樹影在風中斑駁,這片月色下,我可以是一個巨人,充斥異鄉(xiāng)這片土地,伸手托起月光;這樣的月色下,我可以無限渺小,渺小到成為這異鄉(xiāng)土地里的一粒沙土。我忽然明白,為什么古人要將月亮稱之為吳鉤了,吳國的兵刃,霜一般的雪亮,會輕易割傷人的悠思,鄉(xiāng)愁,忽然就在那一刻。 
   只要稍識筆墨的中國人,幾乎都會背李白“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,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這首詩的。一背就是千年,千年來,幾乎人人都成了殷切的思鄉(xiāng)者。身處異鄉(xiāng)的游子們大都有濃濃的鄉(xiāng)愁,因為所接觸的全是陌生的事物,原來的自我越來越脆弱,甚至被異鄉(xiāng)同化,鄉(xiāng)愁越濃越不敢回去,卻越愿意將自己與故鄉(xiāng)聯(lián)系在一起,想一想,避一避,避一避,想一想。宋之問的那首《渡漢江》:“嶺外音書絕,經(jīng)冬雪未消。近鄉(xiāng)情更怯,不敢問來人!笨赡懿⒎呛芏嗳怂熘5敖l(xiāng)情更怯”這句卻千古流傳,因為它生動的道出了久居他鄉(xiāng)的人回家時的共同心理感受,家鄉(xiāng),于是成了游子們心中朦朧的一縷悠思,卻牢牢的拴在心的一角。那是生命的起點,那是神圣的搖籃。 
   我一直想,為什么古人多借月以慰鄉(xiāng)愁?多借酒以消鄉(xiāng)愁?為什么“月是故鄉(xiāng)明”?而又“浮云游子意,落日故人情”?我想,明月,浮云,落日都是柔性的,女性的,溫情的,故鄉(xiāng)也是,這一點相通的;蛟S在飄忽的浮云下,輕柔的月光下,落日安寧的隕落中,更容易讓人思考,讓人回味起故鄉(xiāng)的溫暖。浮云是靈動的,月光是溫柔的,落日是可親近的溫和,也許詩人們心中的故鄉(xiāng)已成為一種朦朧在腦海深處的畫境,如天外流云,瀚海殘陽,又似迷蒙月光,觸在心田,柔情一縷;遠在天邊,淡淡憂傷。具體的,不具體的,一切都融入游子朦朧的畫卷中,即溫情,又飄忽,難怪李白仰天一嘆:“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! 
   史書記載,貞元十五年(799)二月,宣武軍作亂于河南;不久,漳義節(jié)度使吳少誠又在此作亂,白居易青年時代本住在河南新鄭,逢戰(zhàn)亂,詩人的兄弟,姐妹分散在江西,安徽和陜西。和李白一樣,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,他遙望寧靜夜空中的孤月,馬上想到家人的處境…… 
   
   時難年荒世業(yè)空,弟兄羈旅各西東。 
   田園寥落干戈后,骨肉流離道路中。 
   吊影分為千里雁,辭根散做千秋蓬。 
   共看明月應(yīng)垂淚,一夜鄉(xiāng)心五處同。 
   
  作客他鄉(xiāng)的人,大概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:白天匆匆忙忙倒也罷了,夜深人靜的時候,思鄉(xiāng)的情緒不免在心頭泛起波瀾,更何況是明月之夜呢!詩人遙望明月,鄉(xiāng)愁忽起,不由的想起家人,此時彼地流離的兄弟姐妹一定都在默默流淚,共把家鄉(xiāng)思念,共把家人思念。于是,家和故鄉(xiāng)融入月光,凝成一滴清淚,穿過詩人質(zhì)真的心田,終于又從月亮般明亮的雙眸涌出…… 
   游子們在異鄉(xiāng)苦了,累了,傷了,愁情一催,思鄉(xiāng)的浪潮頓時不由自主滾滾涌來,一時間堵在胸口揮之不去,這時候酒就成了最好的朋友。 
   
   客中作 
   蘭陵美酒郁金香,玉碗盛來琥珀光。 
   但使主人能醉客,不知何處是他鄉(xiāng)。 
   
  你看,豪放不羈如李白,也只有在大醉的時候,他才會有“不知何處是他鄉(xiāng)”,看似迷戀美酒流連忘返,但這種迷醉并非“樂不思蜀”,仔細去體會,“但使主人能醉客”,為什么要在這里用一個轉(zhuǎn)折的語氣“但使”?可見他并不能完全隔斷對故鄉(xiāng)的思戀,唯有酒酣之后,才會暫時忘記身處異鄉(xiāng)的漂泊感。 
   我想,人生重要的體驗里面,包含這樣一種意識體驗:故鄉(xiāng)意識與異鄉(xiāng)漂泊的糅雜以及交融,崔顥《黃鶴樓》里有這樣的名句“日暮鄉(xiāng)關(guān)何所是?煙波江上使人愁!,想來崔顥是在某一個黃昏登上了黃鶴樓,孤影一人,仿佛被時間,空間完全隔絕,江面煙波浩淼,隱隱綽綽的村落在煙霧中凄迷,就連高山的輪廓也時隱時現(xiàn),究竟那是是我的故鄉(xiāng)呢!于是有了千古一問:“日暮鄉(xiāng)關(guān)何處是?”!故鄉(xiāng),那夢魂牽縈的地方,究究竟竟在何處?也許,故鄉(xiāng)只是一種回憶起來會溫暖人的慰籍,也許故鄉(xiāng)只是倦怠時刻心里埋藏已久的種子悄然萌發(fā)的回音,又或者,故鄉(xiāng)是深遠埋藏在生命之初那段童年時光的定格,故鄉(xiāng),在每個游子的夢里,都是不同的…… 
   
   二 
   我的故鄉(xiāng)是在甘肅省白銀市靖遠縣所管轄下的一個村落,我在那里出生,長大,讀書,直到高中畢業(yè)。我一直認為的的故鄉(xiāng)是最美的地方,其實是帶了我的偏愛,但真的很美。 
   故鄉(xiāng)似乎沒出過什么名人,但它卻因為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被日本人的飛機誤炸而和蘭州拉在了一切,想想也覺得滑稽。因蘭州和靖遠地形基本相似,都是依山傍水,況離的相對較近,所以代替蘭州受了一次轟炸,后來被拍成電影《蘭州空戰(zhàn)》,說的就是這段歷史。 
   說是靖遠,其實離靖遠還有十幾里路,小的時候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:我是被爺爺背著走進教室的。許是遲到了,教室里早已坐滿了和我一般大的孩子,爺爺扔下我就出了教室,說來丟人,我站在講臺前,看著黑壓壓一大群穩(wěn)穩(wěn)坐著的小孩,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,扭頭就跑出了教室,爺爺在教室外笑……我記得有月亮,小時候早晨的月亮很亮,映著一大群大人,后來爺爺又背著我回家了,再后來父親說,我那年可能年齡太小,所以沒再讓我去上學,那一年,我五歲。第二年,我正式上了一年級。爺爺是從過去那個時代走過來的,沒讀過書,我至今仍會想著爺爺背我去學校那段經(jīng)歷,想他看我哭著跑出教室時的笑,想著他不說話背著我在辰光與月光交替間又蹣跚著回去了…… 
   家鄉(xiāng)的民風比較重視教育,在我小的時候,每逢學校即將開學,外地來收麥子,玉米,稻子的買賣人總會開著拖拉機適時而至,家鄉(xiāng)人稱之為“二倒販子”,意思是經(jīng)過兩次倒手做買賣的人。那個時候街上是比較熱鬧的,拿簸箕的,拿袋子的,討價還價的,一時間街上圍滿了人,道似某個節(jié)日來臨一般,其實糧食賣的都比較便宜,因為急用,孩子上學。 
   我的父親是個教師,母親按照當時的話說是“黑份子”,就是地主家出來的,我母親的爺爺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,那時候還有大善人的稱號。我的外婆在我母親十來歲的時候就撇下我的母親和小舅走了,她活著的時候,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,我至今驚訝于在那樣的時代,她怎樣使我的兩個大點的舅舅一直不中斷學業(yè)而最終都能經(jīng)受一次高等教育。二舅拉的一手好小提琴,上大學的時候,每次回家總要給外婆拉上幾首,那一年全省只有三個名額的研究生,他考上了,那一年,外婆過世,他沒有去讀,那一年,他將小提琴賣了,從此一生都沒再拉過。母親終于上完高中而再沒能再續(xù)學業(yè),小舅最終讀完初中,上了師專。上高中的時候,一次去外婆墳地上墳,母親是堅持等我和弟弟下午從爺爺墓地回來后帶我們?nèi)サ,那次在墓地,母親哭的很傷心,她說,當年因為我們現(xiàn)在這個家,她沒能做民辦教師,錯過了,我和弟弟后來也陪著她傷心,一只野鳥飛過墓地,驚的慘淡的月光依稀朦朧…… 
   我家院子里有一畝果園,從父親嫁接果苗,移栽小樹開始,我是看著它們漸漸長大的。故鄉(xiāng)不缺水,一道水渠就從我家院子側(cè)面穿過,一直穿透整個村莊,小時候水渠的水很清澈,翻過水渠,先是魚塘,魚塘過后是換水用的小溪,小溪過去就是稻田了,很大一片;再過去,就是稍高的一大片埂田了,有的種麥子,有的種玉米,更多種蔬菜;埂田再過去地勢又偏低,仍是稻田,更大片的稻田,環(huán)繞稻田的是高埂,也是田邊的道路,高高的柳樹扎在道路兩邊,密密麻麻,再遠處是黃河,魚塘。黃河轉(zhuǎn)了個彎,把家鄉(xiāng)環(huán)抱,水渠從中間橫插過去,又流回黃河。若以我家為界面,這只是故鄉(xiāng)的一側(cè),另一側(cè)地勢較高,灌溉需要村支隊唯一的抽水機器抽水上去,統(tǒng)一安排時間澆水,所以沒有稻子這種喜水的農(nóng)作物,一般都是玉米,麥子,油菜花之類的,到了盡頭,就是大山了。 
   小的時候喜歡水渠過去的那一側(cè),因為魚塘換水,魚苗就從魚塘跑到了小溪,再在小溪里長大,小溪不深,只能及膝,那里簡直是我們這些大人們口中的“小土匪”的樂園。放學后,跑那里摸魚,恐怕是每天必修之課了吧。我記得母親常站在水渠的埂上隔著魚塘喊我回去寫作業(yè),也有別的母親喊自己的孩子,那聲音拖的長長的,一直回蕩在鄉(xiāng)村的天空…… 
   小時候值得回憶的事情多了,記憶中第一次隨父親去遠處的村子做“買賣”,父親趕著馬車,車上拉了一車那種稱為“農(nóng)蔥”的蔥,比大蔥要細。那時候我還小,坐在車上一路上喊著“賣蔥了liao”,走走停停,停停走走,蔥剩半車的時候,天也漸漸黑了,迷迷糊糊就躺在車上睡著了,半路忽然被顛醒,四周全是不熟悉的地形,有月亮,有馬蹄聲,身子隨著馬車晃動,那時候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寂寥吧,所以記憶特別深刻,我記得看了幾眼周圍不認識的環(huán)境就心情沮喪,再也不想看了,盯著個月亮傻忽忽的想家,直到拐進村子,看見熟悉的地段,不禁歡呼出聲:“爸,回來了!”,父親笑著說聲:“醒了?”,不知道是不是月亮在那一刻忽然明亮了起來,又或者是不是幾片浮云已經(jīng)掠過,總之,那一刻感覺月亮真的很亮了,以至與后來在第一次接觸“月是故鄉(xiāng)明”這句子時,不由自主的腦海中就浮現(xiàn)出那晚的月色。就這樣,故鄉(xiāng)第一次被我丟失了,就這樣,故鄉(xiāng)第一次讓我體驗到了離愁。其實,那并不算離開了家鄉(xiāng)。 
   真正離開家是參加工作以后,我工作的地點是新中國成立以后建立的,屬軍工企業(yè),當年來此創(chuàng)業(yè)的人們來自五湖四海。有時候偶爾會想一想,那些白發(fā)蒼蒼的老者,從青年時代,穿越半個世紀,在這里成家,立業(yè)而至兒孫滿堂,可以說,這里已經(jīng)算是家了吧,有一次問一個老者家里怎么樣,好著沒有,老人說:“多少年都沒有回家了”,我驚訝:“您不是家在這里嗎?”,老人笑了,開始講述他的童年,他的故鄉(xiāng),目光中那股熱誠不是我能用筆墨可以訴說的…… 
   曾讀過冰心的《我的家在那里》,那是一篇小散文,九十多歲高齡的她可以說是沿著二十世紀走了一圈,一生漂泊不定,稱得上是一個徹底的游子,直到最后在北京定居,她文中提到多次夢到的是她的故鄉(xiāng),而不是現(xiàn)在她與她的后代所組成的家,九十多歲的老人與當年少女的影子隱隱重疊,于是,家入了夢,明月入了夢,童年入了夢…… 
   今天是中秋節(jié)了,卻沒有月亮,有淅淅瀝瀝的小雨,天是陰的,隔著窗戶望著夢幻般飄忽的雨,想著家,寫著家,不知道為什么,家卻時而模糊,時而清晰,更多的時候定格在小時候的畫卷,其實黃河已不再清澈,養(yǎng)不成魚了,魚塘都成了稻田,院子里應(yīng)有盡有的果子吃不上了,恐怕都放開了任鄰家小孩采摘了吧?那幾株葡萄架,據(jù)父親電話里講,已經(jīng)直搭屋頂了,還是不夠葡萄樹鋪的,二叔家的小侄子也長的不認識了吧? 
   算了,還是不去想了,等踏回故鄉(xiāng)的那一刻,我一定會心跳,因為盡量在異鄉(xiāng)避免去想它;等踏回故鄉(xiāng)的那一刻,我一定會丟失我夢中的故鄉(xiāng),因為怕故鄉(xiāng)變的有些許陌生,怕無數(shù)次在我腦海中反復錘煉的美麗音符,會因為我踏進故土的第一個腳步聲,而變的平淡寧靜。故鄉(xiāng),始終是在夢里,牢牢的,看見了,接近了,卻又不是夢里的故鄉(xiāng)……
  
  • 藍色冰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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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,人生重要的體驗里面,包含這樣一種意識體驗:故鄉(xiāng)意識與異鄉(xiāng)漂泊的糅雜以及交融,崔顥《黃鶴樓》里有這樣的名句“日暮鄉(xiāng)關(guān)何所是?煙波江上使人愁!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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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花一世界,一沙一天國,君掌盛無邊,剎那含永劫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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